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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这里左思右想,正不知何去何从,忽然他跟前的一个小厮王贵上前道:“大爷何不去找太夫人做主,毕竟她人家是这府里辈份最高的长辈,真要发下什么话来,便是老爷和太太也得给她几分面子呢!何况小的听说老太太是极不喜咱们大奶奶的……”
赵宜钧顿时眼前一亮,这位老太太虽对他们大房一向极为冷淡,但却最重男女尊卑、礼法规矩。也确如王贵所说是极不喜欢孙喜鸾的,那夜叉曾好几次跟他抱怨太夫人竟然给她冷脸瞧。若是自己求到她跟前,求她好生教训这孙媳妇一顿,兴许……
于是他急忙奔到太夫人房里,一进去就扑通一下跪倒在地,也顾不得屋子里还有什么人在,便一气儿将今日之事统统告诉了太夫人,末了又求太夫人给他做主。
“老太太,孙儿实在是忍无可忍,这才动手打了她,这妇人实在是,从不将我这个夫主放在眼里也就罢了,可她竟还对咱们伯府出言不逊,且她素日也是目无长辈,从不曾对祖母您老人家晨昏定省、请安问好。这等不孝长辈、妒心奇重、口出恶言、辱骂夫主的恶毒妇人,偏母亲总护着她,孙儿实在是无可奈何,只能求老太太给孙儿做主,不论怎么责罚孙儿,好歹也教训那恶妇一顿,给她立立规矩,让她知道为□□者,为人孙媳者,该守什么样的规矩才是!”
太夫人虽知以孙喜鸾那个性子定然是夫妻不睦的,可也没想到她竟这样本事,竟能把她这长孙逼得不顾嫡庶之争,跑来跟她这名义上的嫡祖母求救,可见实在是忍不下去了。略一沉吟,也觉得这是个机会可以趁便敲打敲打大房,正想答应他,忽见屏风后一双清亮的眼睛正看着她,朝她眨了眨眼睛,便改口道:“你且容祖母再想想,看你跑得满头是汗,冠子都歪了,且先去铴哥儿房里梳洗一下,再过来说话。”
见他去了西厢房,太夫人便向屏风后头招招手道:“出来吧,薇丫头,你在后头也都听见了。你大表哥求到我这儿来,你说外祖母要不要帮帮他?”
原来赵宜钧进来的匆忙,采薇回避不及,只得躲在一旁的屏风后从头听到了尾。如今见外祖母问她,想了想便道:“薇儿不知外祖母心意,不敢乱说。”
“我的心意?哼,那大房害得我没了一个儿子,还将世子位也抢了过去,搅得合府不宁。偏大老爷和大太太行事又谨慎,这几个月下来半点错也没让我寻着,如今他儿子将现成的把柄递到我手上,也是该给他们些颜色瞧了。”
“那祖母是想给大表嫂立立规矩?”
“那孙家的丫头实在是太有些目中无人,不过是个商家女,倒嚣张的跟个公主皇亲似的,处处看不上我堂堂伯府,都嫁过来两年多了,才来给我这个太婆婆请过几回安,侍候用过几回饭?大太太可真是会教导媳妇!”太夫人对孙喜鸾也是早就各种不满,正好今儿借着训她再把大太太也捎带着骂上几句。
采薇知道她祖母的心思,怕是也积了许久的怨气想着今儿好借机发散出来,只是若为长远计,有些话她不得不说。
“外祖母,薇儿是这么想的,也不知对不对,先说出来给外祖母听听。今儿这事本是大表哥和表嫂之间闹的别扭,无论大舅母怎么调停处置,都是他们大房的事,和咱们这边无关。若是外祖母替大表哥做了这个主,教训了大表嫂,就怕有人从中挑唆,将大表嫂那一团火趁势烧到了咱们这边,他们倒是反能置身事外、隔岸观火了。”
太夫人一听,恍然大悟,冷笑道:“怪道我说这大房的孝子贤孙怎么跑来跟我求救呢,原来是做了个坑等着我往里跳呢?这是想要祸水东引!唉,我也是老了,病了那两场后,更是精力不济,一时不察,竟没想到此处。既他们是这样谋算的,那咱们……?”
见外祖母问自己的意思,采薇只得道:“既然大表哥求到了外祖母跟前,这事外祖母自然还是要管的,只不过不是替大表哥做主,而是替大表嫂做主!”
“替那孙家丫头做主?”太夫人一脸的不解。
“外祖母您想,若是您不出面替大表嫂做主,她一怒之下真奔回了娘家,岂不是家丑外扬让别人看了笑话。有了您老人家为她做主,大表嫂全了面子,心里只会感念外祖母的恩德,于咱们总是有些好处的。只是倘若这一回又是委屈大表哥跟她赔罪认错,纵然此番揭了过去,怕是往后……”
怕是往后他二人会更加貌合神离、夫妻不睦,那才有的好戏看呢!太夫人这样一想,顿时觉得外孙女儿这个主意真真是妙,既顺水推舟的做了面子上的人情,还在暗里地给那大房的隐患又加了一把柴草。
“只是祖母最好先跟大表哥说明此中原委,让他明白您这一番苦心,免得心生怨怼。大表哥想必已梳洗好了,请恕外孙先行回避。”采薇又道。
太夫人点点头,觉得这外孙女不愧是状元之女,虑事真是□□周全,便命素云去叫了赵宜钧过来,一脸为难地道:“难为你这么些年头一次求到我跟前来,且你说的也有理,只是祖母思前想后,怕是也替你做不了这个主!虽我如今是这府里的老太君,辈份最高,可到底不过是个半只脚进了棺材的枯老婆子,能做什么?”
“你那媳妇那可是左相夫人的亲侄女,我仗着长辈的身份教导她几句也不难,可她那性子,是能吃人教训的?我就怕你先打了她,我这太婆婆又把她训上一顿,她岂不心里更加的火大,越发闹着要回娘家。俗话说得好,家丑不可外扬,难不成你和你媳妇这点子闺房里的小事闹得满京城都知道不成?且闹到最后还不是得咱们服软,到那时再到那孙府上去给你岳父母赔罪接人,不是更加丢脸?”
“那祖母的意思是……”赵宜钧紧抿着嘴问道。
“自然是能息事宁人最好,先把这事压到咱们府里,好歹哄着她些别让她真回了娘家把事闹大。只是少不得要委屈你再跟她赔个不是,如今她家势大,咱们少不得先忍忍,不然又能怎样。你娘尚且日日过来给我请安,她一个月能来一次便是还记着我了,我可曾说过她半句,哪里是不想,是招惹不起!你娘和我都尚且让着她三分,少不得你再忍忍。我已经命人去请了你娘和你媳妇过来,你就看我两个的面子跟她赔个罪,先把此事揭过。”
“唉!当初我对你这门亲事就不大中意,因怕你们疑我见不得你们攀下门好亲,便没多嘴,实在是这齐大非偶,要不怎么人都说高门嫁女,低门娶妇,便是为了不受这等金贵媳妇的辖制闲气。偏你爹娘要拿你来攀这个高枝,只是苦了你。”
太夫人又好言劝慰了赵宜钧几句,他心中失望已极,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,一言不发。一时他娘陪着孙喜鸾一齐到了,大太太一进门给太夫人行了礼就道:“都怪我这孽子,这不长进的东西竟对他媳妇动起手来,还闹到老太太跟前来给您添扰!只是如今钧儿媳妇受了委屈只想着要回她娘家去,还求老太太劝劝她可别就这么走了!”
就见太夫人点了点头,对孙喜鸾道:“你婆母说的很是,虽你受了委屈,可也不能随便就回娘家去,我们府里还没这个规矩!”
☆、第六十六回
大太太见太夫人板着脸说了这几句出来,心中暗喜,正盼着太夫人好生教训孙喜鸾一顿,毕竟这个儿媳也没少给她气受,她这个婆婆不敢管教,巴不得太夫人这个太婆婆来狠狠训斥她一顿。
哪知太夫人接下来话锋一转,却道:“虽说你此举不合规矩,却也是有情可原,到底是钧哥儿打了你一巴掌,让你受了委屈!想你在家中双亲如珠似宝的疼宠着,怕是你爹娘都没打过你一个手指,嫁到我们府上倒反挨了打。”
老太太到底是久历世事,这几句话一出口,孙喜鸾那眼泪立马就下来了,心底所有的委屈益发全被勾了起来,顿时将老太太引为这府里头一个知心人,扑到太夫人怀里道:“还是老太太明理,您可定要为我做主啊!”
太夫人强忍着心里的膈应,拍了拍她手道:“你们没来的时候,我已经先说了你女婿一顿,这‘妻者齐也,与夫齐体’,又不是那些妾室姨娘之流,可以随意打骂的。便是你们小夫妻年轻气盛,为了些小事偶有一时的争执,也自有长辈来分断,如何就能动起手来,倒失了他自已的体统。大太太,还不快让你儿子给喜鸾赔个不是,往后再不许打他媳妇。”
见太夫人没中了她的算计,孙喜鸾又正看着她,大太太只得命她儿子跟孙喜鸾赔罪。她说了半天,见儿子仍是梗着脖子,气咻咻的不做一声,只得发狠道:“你这作死的孽障,难不成要我请了你爹抽你一顿,再拿绳子绑了你给你媳妇认错不成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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